凌晨五点的街上几乎没有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夜风拍打着滚烫的脸,让凌音觉得又梦幻又清醒。为什么她今天这么疯狂,也许是想让心里的罪恶感更多一点,好有勇气跟于明远说分手?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联系自己了,她大概能猜到他这一天心里有多纠结,因为她也是。其实在他来潭水找自己的时候,她就大概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但即使那时候她知道,她还是舍不得放手,她觉得他也一样。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跟她说过是突破多大的阻碍来找她的,他不说就说明这个问题很严峻,而且他从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他父母,但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回头。
她太了解他家的相处模式了,母子俩僵持着,父亲充当和事佬。总有一天,这对母子会因为对彼此的思念而逐渐和解,而他父亲,会继续唱白脸,会为他们俩的未来设计一个在他家看来两全其美的折中之路。他这两天应该都不会联系自己,如果他被说服了,他就会告诉自己是太忙了没有顾得上她。如果没有,那就是分手。
她太理智了,但即使是像她这么理智的人,在感情面前还是会像那些生命走到尽头去求神拜佛的人一样,期待会有一个奇迹出现。
耳边的风嗖嗖刮过,凌音放开嗓子喊了一声,苍茫夜色中有几只狗回应了她,她又稍微放低声音学了一声狗叫,一呼百应,她哈哈哈笑起来,很快就笑出来了泪水,伸手把眼泪抹去,看到街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灯火朦胧。
李尚景在后面跟着她,从漆黑走到灰蓝,从灰蓝走到亮橙。红彤彤的大太阳从医院大楼的后面打着哈欠露出一个头,羞羞答答地起床了。
霞光万丈下的简易棋桌旁,坐着两个人,围着一群人。坐着的看着棋盘不说话,其中一个屏气凝神、抓耳挠腮,另外一个气定神闲、面带微笑。
露出败势的那个人身后有一群人在给他出主意,大致分成了“走马”、“走车”两派。“观棋不语真君子啊。”另一人虽这么说,不过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的指指点点。
陈书明看着大门紧闭的房子,走过去摸了下布满灰尘的铁门,并没有敲门,直接爬到旁边的一摞堆起来的碎石烂瓦上往里面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看着不远处那群吵吵闹闹的人,他拿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是空号。
他凑在棋桌前,拍了下一个蓝布褂子老人的肩膀:“知道那家人去哪儿了吗?”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摆着手又去盯棋盘。他旁边的一个灰色毛呢帽的老人替他回答了:“你是找张峰吧?”
陈书妍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了他:“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人把烟点上,吸了两口后才说:“不知道,有一天突然就搬走了,谁也没给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出远门了呢。”
一个穿羽绒马甲的人说:“夜里搬的,就开着他那辆卡车,我孙子下晚自习看见了,给他打招呼他说要出去送货。这里谁不知道他那辆车撞死过人,哪还有人找他拉货。”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书明眉头皱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两个月了吧。”
灰色帽子老人眯着眼睛说:“少说也得三个月了,年前就走了。”
羽绒马甲老人一拍大腿:“是是是,你看我这记性,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说这事儿来着。”
“出去躲债了吧。”一人说。
另一人说:“他不欠钱吧,就那回车祸赔的保险金他都用不完。”
“没赔那么多,是他把人撞死了。”那人又说。
另一人说:“撞死人保险也赔钱啊?”
“不计免赔嘛,而且又不是他的责任,是那个人横穿马路闯红绿灯。”
陈书明咬着后槽牙攥紧了拳头,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又问:“你们谁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众人摇头称没有。
一个人说:“出了那事后他就跟他老婆离婚了,孩子在外面上学,他老婆好像去他儿子上学的地方打工了。”
一个专心想棋路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抬起了头:“我跨年那天晚上还和他一块喝过酒呢。”
“不是年前就走了吗?”
“阳历年。”那人说,“张峰以前挺能喝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怎么沾了。那天是他拿着酒来找我,喝了也就二两吧,后来我怎么劝也不喝了。说是怕喝酒误事,后来一直念叨着什么这是要逼死他,不让人活了之类的话,听那意思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唉你这步走错了,完了完了完了。”那人扼腕叹息几声又接着说,“我就劝他说有啥事别往心里去,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拿个主意。他抱着头哭了一阵,又说什么没完没了了,那人就是不放过他。”
陈书明看着棋盘听着他们说话,最后没人说了,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棋盘上,他在前面坐着的那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小卒子,转身走了。
那人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茅塞顿开,走出了扭转乾坤的一步,脸上带着即将胜利的笑容看着对面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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