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是在擂台上感应到南翼的气息的,忍不住往西方望了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红色衣摆,俶尔笑起来,反手弃了手中铁器,双手火光化长剑,迎向了沈望。
这已经是大比的尾声了,场中只剩一处擂台,决出三甲。封九是整个南华出了名的惫懒,年年到了决赛便是敷衍,保一个席位便再不多下半分力。宗门大比十年一届,自打封九进了南华,就是铁打的第三名。
今日瞧着倒是有些不同。
沈望提着剑,觉出封九态度的转变,眼中颇有些热切:“这还是你第一次认真与我对战。”
封九无所谓一笑:“你又不是美人,我干嘛下那么大力气。”
沈望半点不介意他这说辞,他是剑修,最是好战,南华上下让他战了一遍,唯独封九跑得最快,尽是敷衍。
封九双手烈焰成刃,未及近身便是灼热。沈望修土灵,长剑触地如万钧,整个擂台平地下陷,地动山摇间封九旋身,脚踏虚空而上,眨眼便已绕至沈望背后,手中双剑合一,火光大盛,并为一柄长戟,兜头朝着沈望劈下去。
沈望不避其锋,灵力灌注长剑,手中长剑拔长数倍,握在沈望手中如同四两拨千斤一般,当场打散了封九手中烈焰。封九长于炼药之途,灵力控制最是精妙,掌中火焰既散,也不着急,火焰如流水一般聚于身前成一盾形,抵上沈望长剑的同时将铁器吞入火中,不消片刻,便已有融化之相。饶是沈望擅正面迎击,也不得不暂避其缨。
封九还有心思调笑两句:“我家大美人正看着呢,给点面子成不?”
沈望置若罔闻,尘沙拔地而起如剑锋所指一阻火势,长剑破空声凛然而至。封九面上仍带笑意,掌心火焰猛地一收,刹那间天地清明,有藤蔓自沙石中窜起,竟当空缠住了沈望的剑。沈望当机立断,长剑一震,藤蔓尽碎,却也后继乏力,接不上封九掌中再度浮现的烈焰双剑。
金锣声落,沈望半步出了擂台。
封九遥遥朝着西方看了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了聂琦南身上。
“久闻聂公子天纵英才之名,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讨教一番?”
此言一出,惊掉周遭一片下巴。
林随结结巴巴惊诧道:“他他他他被夺舍了吗这是?”
明岚也正在状况外:“不清楚。”
倒是安君越惊讶之下有些意料之中,他把目光放在聂琦南身上,随后顺着方才封九的目光往西面瞧了一眼,低头轻笑起来。
聂琦南也没想到封九会来这么一手,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了聂尧,像是有些抗拒的样子。寄松观察着聂琦南的反应,索性顺水推舟道:“年轻人嘛,切磋切磋也是好的,权当交个朋友。”
聂尧仍有些犹豫,但到底是活着数百年的人精,他冲着聂琦南一笑,点了点头:“去吧。”
聂氏只出木灵根,但凡同聂氏有些亲缘关系的,都是如此。
场中重起擂台。
聂琦南缓步走上擂台,手中唤出张七弦琴来。墨绿琴身,丝弦漆黑,琴身中隐有浮云流动,正是聂尧亲为聂琦南所炼本命灵器列松琴。
聂琦南左手捧琴,端端正正站着,右手广袖一挥,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朝着封九点头示意:“琴名列松,请招。”
封九盯着那张琴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从芥子袋里摸出一把折扇出来,郑青瞧了一眼,认出是那日封九在他面前显摆的那把画了几块石头的扇子,默默捂住了脸:“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擂台上的封九道:“聂兄这么郑重,我也得拿出点诚意,这是我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就当谢聂兄请琴的看重了。”
一片鸦雀无声。
花湘评价非常中肯:“封大爷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不是很要脸。”
明岚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就连一向温和的安君越都忍不住委婉地赞同道:“封九这个人啊,确实有时候和一般人的想法不太一样。”
想必之下郑青的表现就很直白了,他痛苦地偏了偏脸,绝望道:“我不认识他。”
寄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习惯就好,封小九其实是个好孩子啊。”
郑青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慰的感觉。
在场大概只有封九口中的心上人等波澜不惊了。
封九再次抬眼往西边瞧了一眼,目光锋利地看见了南翼半点表情都没有的脸,失落地撇了撇嘴,然后扭头认真地问:“聂兄,这是我最心爱的物件了,我能换一把结实的吗?”
“……”
聂琦南脸上堪称完美无瑕的笑容有了一丝僵硬,语气心平气和之下有些无奈:“封兄随意就好。”
于是封九小心翼翼地把扇子收好了,乐颠颠地换了一把素白的纸扇。这扇子他芥子袋里有一打,没什么稀奇,街头五文钱能买六把的那种。
封九对此的解释非常诚恳:“比不得聂兄家大业大,实在是没钱置办武器,见笑了。”
聂琦南都想送个白眼给他。
金锣声响,聂琦南的琴声随之而起。那当真是一把好琴,琴声清澈圆润,如水滴穿石之声,有古籍中风调松吟的气韵。琴音如山巅万年松俯瞰江河奔腾入海的壮阔,又俯首一荫花开,听风是风,观雪为冷。琴能观心,封九眼中有欣赏之意:“若非时间不对,我真想坐下来听一曲,手谈品茗,必是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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