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的人,哪个不是逮着机会就偷奸耍滑投机倒把的人?在这贼窝里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大概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看到,他的同伴,已经在柴房里躺了一夜,喉间插着一个凉透的小铁楔,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逃窜的一夜,漓央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黑灯瞎火,他也不认识出山寨的路,只能扶着女子,跟着她,也不知道走了些什么路,深一脚浅一脚,鞋袜都脏得不像样。
好在盛夏时节,夜晚也并不是很冷,天上星子稀疏,堪堪能辨得东南西北。两人一直向南走,直到天光破晓,前方依稀可见几缕晨烟,身后也看不见水木寨那座山头了。
他们这是真正逃出来了。
正待漓央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看扶倚在身旁的女子,这才发现手中黏腻温热,扶着她的一双手都沾满了血,而她的人,早已昏迷,呼吸轻微,没有了知觉。
想也知,她重伤在身,昨夜将铁楔用力插入那人咽喉之时,手段何其强硬狠辣,猛力崩裂了伤口,仓惶奔逃赶路,连血也顾不得止,到现在,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漓央见她毫无反应,情急之下欲将人抱起往人烟处赶,但他素来体弱,手上连提剑拉弓之力都没有几分,几乎和他等量身高的一个女子,身骨发沉,他又哪里抱得动。
半拽半拖了几步,漓央已经有些气喘,只好先将女子平放在草地上,舍了她,循着晨烟,到了前边的那座草屋门前,看能否找到人来帮一把。
这里只有一座草棚,门口悬挂着一颗狼头,院子里还摊晒着几吊风干的腌肉,看起来像猎户之家。
“有人吗?”漓央喊了几声,从屋里出来一个高壮的汉子,已经穿好了精短的猎衣,手里提着箭筒和弓,正要出门打猎的样子。
那高壮的猎手汉子见门外站着个面生的俊美少年,身量消瘦单薄,虽然身袍脏污却都是华贵的料子,便以为漓央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这山里打猎玩耍,遭了险情迷了路——前些年还未有旱灾的时候,经常有权贵老爷们来这山里打猎的。
听少年口音,大抵是京城那边来的权贵。想也是,这北地的旱灾,京城里的官人老爷们,哪里关心呢。猎户心里想着,他也有两月余没有出过山了,现在外面的世道乱的很,没米没面的,天天都有人饿死。他以打猎为生,倒和外面那些靠天地吃饭的庄稼汉不大一样,家里还有些攒下来的腌肉,他又没有老婆,一个人也不大讲究,有什么山里的野果子,野菜,拌一拌就能算得上一顿了,故而小日子过得还算很不错的。
“这位大哥,我……我姐姐昏倒在那边了,您能帮帮我们吗?我……”漓央遍寻上下,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让之前那帮土匪收走了,只剩下他贴着里衣心窝处藏着一面护心的银镜,忙掏出来递给猎人大哥,“这个银镜给您,救救我姐姐吧。”
那猎人汉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纯银打制成的一面护心镜。看上面精致绝伦的花纹便不像民间之物,不过他也不识得,只觉手中之物定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他将银镜揣入怀中,也怕漓央后悔再找他要回去,便也开始尽力帮衬:“小兄弟你不要急,先带我过去把你姐姐背回来吧。”
两人折返出来,寻着女子,猎户汉子身强力壮,轻松把人背回了他住的那座草屋。将人放在床上,猎户汉子也惊讶她身上的那些惨烈伤口,他常年入山打猎,被猎物野兽抓得皮开肉绽也是常有,故而屋里备着外敷的药,全拿了出来。
“敷药之前擦洗一下才行,她身上这么脏,好多地方都化了脓,不洗干净,伤势会恶化的。”猎户大哥好心提醒道,“我去给你烧点水来,你给你姐姐擦擦身子吧。”
这猎户汉子看起来也忠厚,起身去烧水,又拿了几件干净的粗麻衣服:“家里也没的姨婆,合不合身也就只有这几件了,莫得嫌。”
漓央接过,看了看,也觉得总好过女子现在身上那破烂的单薄里衣。之前他喊人的时候就脱了外袍裹在了女子身上,该遮掩的地方,也没让猎户汉子看见。
热水很快烧好被端进来,猎户汉子不方便再待在屋里,便出去打猎了。漓央定了定神,说服自己,此刻山林荒野,活生生的人命到底比死板教条重要,他大可不必用礼教困拘自己。
将披上去的外袍撩开,里衣襟口还系着一个死结,漓央只得将系带割断,才能将黏在女子身上的薄衣脱下来。
女子鞭痕累累的身体慢慢袒露出来,到下口身的时候,漓央顿了顿,慢慢将她的裤子轻轻脱下来,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对方异于常人的部分。
浸满了血的薄衣被扔在地下,漓央将干净的布帕子打湿了,去擦拭对方的身体。他又从没伺候过人,手上哪有个轻重,难免压着摁着不该碰的地方,擦拭下来,整个人倒面红耳赤,心如擂鼓,也不知女孩子肌肤都似这般丰腴柔软,还是只这个人是这样的。
直到擦下来的血污将半盆水都染得黑红,漓央终于是将昏迷过去的女子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此刻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杂乱的头发被分拨在两侧,睫毛又细又长。
依稀能从她的紧闭的眉目里看出她这张脸曾经美好过的样子,此刻却布满了刀痕,最重的一道,从左脸横穿鼻梁划到右脸上,像平滑顺畅价值倾城的完美绣品,被无知愚昧的人用刀在上面乱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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