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京城已有半年,这半年里虽说书信不断,可总也不如每日厮守着,江桢已然不大记得清楚宝芝的容貌,有时候他竟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女子,哀哀的说“二爷,可要早些回来啊……”但及至见了她面,仍迅速露出欢喜的模样,道:“四公子瞒得我好紧,竟一点也没告诉我,你也来了。”
宝芝穿了银丝掐花小袄,披着大红的猩猩毡,露出白净脸庞,一双翦水瞳子,欲语还休,未语先笑。“是奴没让四爷同您说,就想给二爷一个惊喜。”比之半年前,她身段微微丰盈了些,或许也并没有甚么不同,只是因为穿的衣物多了,就觉着身材微丰罢了。
江桢握住她双手,“这么冷,还迎出来做甚么?仔细冻着了。”扶了她进屋。
宝芝本担心半年过去,江桢或许态度不同,抑或身边有人,自己岂不是身份尴尬?到了宁远一看便知,他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相好的青楼女子当然不能好算是甚么真正威胁——她如今身份不同,已经自乐籍除了名,又寻了一户小富之家寄养,现在已经是清白良家女子,配谁都不会辱没了人家。
“可用过饭了?”
“奴知道四爷留二爷在行馆吃饭,就自己先用了饭了。”
江桢点头,“好。以后也是如此,不必专门等我吃饭。这边不比京城,冷得很,别为了等我,饿坏了自己。”说罢,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掐。她皮肤细嫩,触手滑腻,真说得上吹弹可破。
“二爷可要沐浴?”绿珠笑嘻嘻的给他福了一礼。
江桢不解。
马三三忙回道:“大人,您下午不在家,四爷派了工匠来给大人做了一个小浴池子,就在隔壁院子里。”前头带路,领主子去瞧。“还打通了咱们院子的西厢,跟隔壁院子的东厢直接连起来,这样大人就不必再从院子里那个门过来了。”
果然是有钱人好办事,一个下午就得了。隔壁院子的西厢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间很有意思的浴池子,里面是个比一般浴桶大一倍的油桐木桶,拿红铜圈儿箍紧了;屋内靠最外面的墙壁上,将木雕花窗户换成了黄铜镂花窗,另有两张铜片□去,冬日紧闭了不漏风,夏日抽掉铜片,便成了通风良好的透花窗。窗户底下是一张石凳子,石凳子底下从外面挖空了,用柴禾或是黑石头点燃取暖,将石凳烧得滚烫。然后着人在热滚滚的石凳子上浇水,登时,整间浴室便满是蒸汽,极有趣。
浴桶上面又架了一铜管子,从隔间将热水接过来,浴桶边又有两绳子,左边冷水右边热水,只需要拉动绳子,热水间的下人便知道需要添加哪一种水。
如此麻烦,马三三居然还说:“时间太紧,材料又不就手,只能凑凑合合弄成这样了。”
江桢大骇:“这样还只是凑合,正经弄起来,要成甚么样子了?”
马三三只是笑,“那当然比这个要好上十倍。”
江浙暗暗叹气。他是知道朱府十分奢靡,并且并不像很多暴发商人那样,只知道满山堆金银物事,可没想到,朱府件件小事都做得十分细琐致,就连洗澡这样私密的事情也是……
江虮子伺候他沐浴,绿珠已经收拾好卧房。他房间本是极为简朴,只有几样必要家具。宝芝也没带甚么东西过来,只多了一只嵌螺钿的梳妆台,颇为扎眼的放在床边。
“这也是京城带来的?”
“不是,是下午祖大人府上着人送过来的。”
江桢一撇嘴,没说甚么。
绿珠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宝芝为江桢宽衣。他本来沐浴出来就只穿着中衣,卧房地下烧着地龙,足够暖了,饶是如此,宝芝的小手仍是有些凉,越发觉着楚楚可怜。
她只穿了月白的中衣,领口围得严严实实,举手投足却有一股天然妩媚,所谓媚骨天生的美人,大抵就该是这样子的罢。
江桢也不是没想过,无缘无故的,朱由郴为何要送这样一个美人儿给自己……自己既不是甚么要紧官吏,又不是当地豪族子弟,怎么排,都轮不到自己。
无功受禄,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二人并头躺下,烛光透过纱帐朦朦地印在她脸上,更添一层柔光,那样柔软的身子,香而腻滑的肌肤,在在都是人间难得。
宝芝低低的在他耳边道:“二爷,奴……想你想得紧呢……”她手臂揽住他腰,脸贴在他膛上,无限欢喜。
(此处删去1000字)
睡到半夜,将至二更时分,忽的听安平在门外轻轻叩门,“二叔,二叔可醒醒。”
江桢向来觉轻,一时便惊醒了,见宝芝困乏,兀自沉睡,起身披了外衣,到门边问道:“甚么事?”
“殷先生来了,正在大厅等着,说有着急不得了的大事找您。”
江桢一怔:这倒稀奇了。忙穿好长衣出来,只见殷雨庭面色青白,正站在厅上,神色惶急。
“出了甚么事?”江桢直觉是建奴打过来了,但一想,若真是建奴进犯,必不能如此静寂。
“维周,你可要帮我。”殷雨庭口中发苦,“四公子……不见了。”
“甚么?”江桢也是一慌:“怎么会?”
“……他晚上来寻我,因是一句话没说好,他恼了我,一怒便自己走了出去。待我想起来他人生地不熟,已经找不到他了。”
江桢不敢相信。殷先生向来稳重,又跟朱家交好,怎的会跟四公子闹起来?越发觉得古怪。
“你知我手下没有甚么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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