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花钱所在无数,就看你能不能花到点子上。想来那些勾栏你也常去,就不必我带你去了,我向来不爱那些地方,你要去的话,让睡睡拿了我家二哥的片子送你去。”他倒说的落落大方。“北地胭脂或许不合你喜好,城南的‘落月仙居’听闻都是江南佳丽。”他促狭的坏笑着。
“四公子取笑了。”
“你别跟我这里害羞,你可要比我大着好几岁呢,不知有无妻妾?”
江桢心里一痛,勉强道:“原先家里订了一房,只是没过门就过世了。”他说的含含糊糊,朱由郴也不能再多问,点点头就算了。
马车在城里绕了一圈,便回了朱府。李掌柜已经将盒子送了过来,喜滋滋支了二万两的银票回去。
大丫鬟沁雪上前来给主子脱了大长衣裳,换了家常便服。另有一个细眉细眼的大丫鬟奉了茶出来,道:“四爷,表小姐来了。”
“她倒是很会赶巧宗儿。”朱由郴大笑,“快去叫她来,我今儿得了不少好东西。”
江桢也落了座,吃着上好的明前龙井,另有小丫鬟拧了热手巾把子请他擦脸。如今他也算处之泰然了,虽然骨子里还是觉得受用太过。
一会儿表小姐喜笑颜开的过来了,娇滴滴的道:“四哥,你最近可大好了?我好久没见着你啦。”她今日穿着葡萄紫素绫百褶裙,粉紫轻纱褙子,领口绣了象牙白并水红的莲花,嘴唇粉润,鬓上一支凤钗一朵珠花,另簪了指甲盖大小三朵鹅子黄的时新纱花儿,肌肤白腻,柔若无骨,飘飘若仙。
“只不过半个月没见而已。”他指了指那堆盒子,“待会儿叫睡睡跟你家去,我得了一尊顶好的佛像给姨妈。”
这边大丫鬟妙玉正在将盒子一一打开,道:“爷可得了好东西,这尊千手……呃,好象不是千手观音啊。”
“我知道不是,又不是只有观音才有千手的,这是天竺那边的佛像,最是灵验。你瞧手掌里都是油沁沁的绿松石,额头这块宝石更了不得,不过我寻思着姨妈可能不喜欢白色宝石,你说要不要换个红宝石或者绿宝石上去?”
“四哥你做主吧,我娘见了一定喜欢的。”娇怯温柔得很。
“妙玉,去将我前年得的那块红宝石拿来。”朱由郴吩咐道,然后又笑道:“李掌柜今天倒是大方,居然多送了一样来,真是厚道。”他拿着那样东西笑着看江桢,“你来瞧瞧。”他手里拿着一张大红金边单贴,江桢起身上前接过一看,里面却一字不着。他不着头脑,怔了片刻。
“这是送你的晋身帖子,收好了,等我通知你,你就拿了这个帖子去见人,所求无有不准的。”
表小姐惊异道:“咦,九千岁的帖子!”双眸亮晶晶的只看着江桢。
“你只需在上面写上自己名字、官职便可。这帖子全天下只有九千岁用,专门用来给门人交际使的,你现在拿了这张帖子,就说明你是九千岁的人。这东西一年也发不出去几张,京城大小官员见了帖子,没有不尽力办事的。”
“四哥又花了许多银子吧?”表小姐哼了一声。
“还好,不贵,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万两罢了。我本来以为至少还要再花个几千两的。”
江桢心下一震,躬身道:“多谢四公子。”
朱由郴嘻嘻一笑:“殷家哥哥说得那么楚楚可怜,我不帮着他一点,回头又该怨我不理他了。”
表小姐嘟着嘴:“四哥,就没有独独给我的东西?”
“我送你十二颗海珠穿个手串好不好?”朱由郴打开海珠盒子,取了十二颗珍珠盛在螺钿的小盒里,“回头我跟七妹一人戴一串,你也戴一串。”
表小姐又撅嘴:“你偏心,这么多珠子,怎么只给我十二颗?我不依!”拉着四公子衣袖,撒娇弄痴。
“那是要送给母亲穿珠链的。”朱由郴微微皱眉。
表小姐立时停下,小声道:“那……我要你亲手串了给我,我才肯戴。”
朱由郴哼了一声,“你年纪也大了,倒是越发没个体统,看来姨妈管的你还不够严。”
少时妙玉寻了红宝石出来,江桢也趁机起身告辞。
朱四公子人是很和气的,只是待人总有点疏淡,倒不是说他礼数不到,偏偏是很客气的,客气的相当生分,里外都在告诉人“你我虽然貌似亲密,但实际上还是很有距离的”。表小姐则是生了一副在头顶的眼睛,本对江桢视而不见。这比□裸的表示“我瞧你不起”更令人窝火。江桢好在明了自己出来办事,总归要在人家屋檐下低上那么一低,好容易安慰了自己。
——其实不说这个,就看在四公子大出血花了一万两银子帮自己打通路子这一点,也真是要好好谢谢他的,些许折辱他还受得了,比起他在各个衙门府宅受的闲气好太多了。
过了几日,朱由郴的口信没传来,倒是等回了安平。按理说北京到宁远,一个月满够打个来回还有多了,不知何事耽搁,江桢心里念着,莫不是重病留在山海关的富喜出事了……
“大人,不是富喜,富喜好的很,我带他回了宁远。他在山海关吃胖啦,还订了个媳妇儿。”安平笑道:“没想到富喜一向最老实的,却先订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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