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公子他,”安宿艰难开口,“他受伤了……”
寒意袭击了秦稹全身,他只觉身躯一僵,先是一惊,强忍怒意,哑声问道,“如何就受伤了?”
安宿唯唯诺诺道出实情,最后一字落音,那人的背影早已淡去。
西边挂起鱼白,秦稹纵马追逐那轮隐隐落下的炙热,他与时间竞赛,骏马刮过,激起万千尘土,一阵呼啸而过,总会归还于平静,夸父没做到的事,他一定做得到,任何事,他都是志在必得,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霸道要强的人来。
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骄傲,不知何为苦痛,不知寻常夫妻之间婚前百般恩爱,婚后为何会为油盐酱醋茶争得脸红脖子粗。
从城郊朝拂山到京城凌王府,小半天路程,蜿蜒绵亘,很长很长,嗒嗒的马蹄踩的不是泥土沙石,是他的血肉。
回家的路,仿佛是他鲜活的身躯筑成,每走一步,都增添一分难言的痛处。
以为自己百毒不侵,最后还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原来,ròu_tǐ的痛也不过如此,秦稹开始难受了。
有时候,看似软弱可欺的人,往往最是心硬如铁,似他,那利刃出鞘,割的岂止是他的腕,连带着他的心他的皮肉筋骨也一刀刀凌迟殆尽。
这个小畜生,势要将他最后的耐性磨尽。
“好哇~好大的狗胆!”男人气得大笑,冷眼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底恨意浓厚,“死了最好,谁都别救他,这小畜生,活着也是浪费本王的粮食,屁用没有,尽给老子惹一大堆麻烦,让他自生自灭,死了算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周沥正要伸出的手随着白胡子一颤,搬起药箱赶紧滚了。
众人瑟瑟发抖,更无人敢劝,慌慌忙忙退下。
黑夜再临,倒春寒带来绵绵凉意,刚刚回暖的屋子,冻得人直跺脚,重新置上火盆,遮的严严实实的殿内,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鲜红的液体在亮堂堂的屋子里,格外耀眼。
有时候,看似杀伐绝断冷血无情的人,也有意想不到的几丝柔情,似他,嘴上说得异常凶狠,堪比阎罗再世,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却暗暗给自己找台阶下,用幼稚可笑的行为博美人一笑。
还是舍不得。
但凡沾上□□二字,做得到冷若冰霜,天雷都撼动不了那颗结霜凝冰的心又有几人。
周沥匆匆进屋,包扎处理好血淋淋的伤口,趁着秦稹出神的间隙,连双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就逃命似的溜了出去。
双目紧闭的小美人一动也不动,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很乖很听话,眼皮间或一跳,床边的人就激动得险些大叫。
紧攥着他的小手,直到打更的哟呵声再次响起,他才萎靡地放下手,眼里布满血丝,却不肯松开一分。
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空荡荡的寝殿,少了他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他往日窜上窜下的小身影,秦稹更加难受,那股无法描述的苦痛让他受尽折磨。
这个人就在眼前,总有一种预感他离自己愈来愈远的直觉。
两只狗喜热闹,趁人不备钻进了屋,围着秦稹转圈,哼唧着搭起前肢直往他腿上扒。
“嘘~”秦稹朝两只狗竖起食指,示意它们禁声,狗儿们很听话,和它们的小主人那样乖,立刻排排坐好,歪头看着他们。
秦稹眼底泛青,毫无睡意,小心翼翼伸手擦干小美人额头的虚汗。
大笨见他满脸憔悴,跳上他的膝头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
秦稹心头一暖,看看两只狗,又看看安分的小美人,伸手捏捏他的脸,咧嘴轻笑,“小笨蛋!”
床头一阵窸窣声响,秦稹翻身上床搂住小槭,久违的软香填充了他空虚的怀抱。
好在,他没有抗拒挣扎。
秦稹很满意,将一个个带着他浓情蜜意的吻烙在他的额头。
以前,小笨蛋总不爱老实睡觉,每天晚上非要和他打闹一番,有时他喜欢半夜起床胡闹,常常趁那人打呼噜时不知死活捏住他鼻孔,等他憋得要抬手打人时,捂嘴偷笑慢悠悠松手。
究竟是何时,小笨蛋偷走了他的心,秦稹不得而知。只晓得小笨蛋说喜欢他,玄铁做的心,为他敞开了门,让他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再无阻力。
小傻子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半夜钻出被窝捧着他的脸端详许久后偷偷亲吻他,男人有多开心。
他也不知道,男人在别人床上呼呼大睡时,叫的都是他的名字,真是可笑。
第五十七章
秦稹称病提前离开,连老皇帝都没请示,直接拍屁股走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秦稹顾不了那些,不屑于那些流言蜚语,更不怕老皇帝的责问。
以前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怕,还没有拥有一切,只有一个他,就开始患得患失,担惊受怕,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变得胆小如鼠,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失去他了。
所谓兄弟情深,秦黎在听到他二哥无端生病后,马不停蹄来到凌王府,他自然是第一个上门拜访的人,因为其他人都被拒在门外,靖王是秦稹胞弟,脸皮又厚,无赖惯了,谁也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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