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也不客气,当天下午就风风火火走马上任,刚一进门就指名点了一大堆卷宗,说要从头梳理案情。
大理寺卿都懵了,想你这又叫什么查案?按着规程,大理寺已经扣押了当日的礼官,制作药发木偶的匠人一族,以及伺候的宫人,只要挨个细细审过去,定能有所斩获。结果你放着重要证人不提审,转眼去翻旧账?
他抹着冷汗陪在一旁,想林大人莫不是伤心坏了脑子?要不是知道林相痛失爱女,他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借着查案名头混进来找茬的。
一边是大理寺卿心中忐忑,另一边,林相的人已将堆成山的旧卷宗清理出一部分,福纨和林如晖两人接到便开始埋头查阅。
几年前,京中出过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除夕夜宣礼的那位礼官姓周名恬,他家中有一房疼爱的小妾,小妾的娘家兄弟仗着妹妹得宠,在京郊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结果有一回失手闹出了人命,那农妇的丈夫也是个犟的,直接跑进京城击鼓鸣冤。这事儿闹得挺大,不料最后不了了之,七拐八拐托关系赔了点钱抹平了。
这桩案子,福纨顺藤摸瓜,竟查到了司天监监正刘训头上——他有一位同族兄弟在衙门当差,当日摆平此事的便是刘训,也叫周恬欠了刘家一个大恩情。
又是司天监……福纨拎着那个熟悉的人名,眉毛挑了挑。
再说大理寺刑讯处,他们的人连着审了礼官好几日,费劲口舌却一无所获。这周恬仗着没有证据死活犟嘴不肯认,只说一切都是循礼制来操办的。他身上还挂着官职,没拿到明确证据之前,大理寺也不好随随便便给人上刑,简直一摊烂账。
福纨听闻此事,借着慰问林相的名头走了趟大理寺,闲谈间“顺带”提起了那一桩旧案。大理寺受掣肘颇多,人却不傻,转头就提了司天监的人来问话。
见他们押着哭丧脸的刘监正过来,福纨还在门口拦了一拦。
大理寺诸人对帝姬没有太大意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可后头刘监正已经按捺不住叫唤起来,怒斥她是灾星祸水,结果挨了狱卒狠狠一脚。
福纨笑眯眯听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将负责押送的寺正叫到一旁吩咐几句。
寺正眼前一亮,立刻点头照办,命人先押着刘训特地绕到礼官的监室门口晃了一圈,叫两人打了个照面,再押到另一层关好。
周恬正闭目养神,乍一看刘监正从眼前走过,还以为是自己看岔了。擦擦眼睛再一看,不得了,刘监正确确实实是被押着入了狱。
他一个激灵,瞌睡全吓醒了,心中惊涛骇浪,却不好表现出来,整个人憋得心脏狂跳。他想自己明面上并不常和司天监来往,与刘监正的那层关系理应十分隐秘才对。他试图安慰自己,兴许刘训是为了什么别的事被提审的,可却又止不住地心慌。
福纨走到他监室门口,随意敲了敲:“喂!”
周恬看见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帝,帝姬殿下……”
“免了,”福纨盘腿坐下,“知道孤为何而来么?”
他意识到不妙,硬着头皮说了声不知。
福纨道:“孤来不为别的,是为了救你这条性命。”
周恬一听就噗通跪下来,嚎道:“殿下,臣确实是冤枉——”
“呵,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福纨道,“是要让大理寺的人将你家中姬妾挨个提审才肯说实话吗?你身上是有官职,她们可没有。”她像是想起什么,冷笑道,“这大理寺的刑罚孤也见识过,怕你府中小妾挨不过一刻钟呢。”
周恬面色煞白:“臣,臣没有过错,凭什么提审臣府中的人?”
“大人啊,这可是谋逆案,若查不出个结果,便是大理寺办事不利,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渎职下狱。而办案不合规矩呢,顶多罚俸三个月。若你是大理寺卿,会如何选?”
他嘴唇颤抖,不说话了。
福纨淡淡:“孤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还是觉得该给你个机会。孤信你对刺杀案并不知情,只是受了歹人蒙蔽。你若肯将那人供出来,兴许还能保你一命,若还是执迷不悟,闹到了女帝跟前,她的手腕你是知道的。”
周恬闭了闭眼,哑声道:“臣确实冤枉。臣完全不知那药发木偶竟……竟……”
见他还在犹豫,福纨作势要走:“不说也无妨,孤这便去找监正大人,想必他为了保命,也会供出些人来。你猜猜,他会推到谁身上?”
“殿下!殿下等等!”周恬急道。他咬紧牙关,恨声道:“那老贼!他同我说,木已成舟,咬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死无疑……殿下,您给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反呐,一切都怪他,臣是受了他诓骗!”
撕破了口子,接下来便容易多了。
周恬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说刘监正挟恩图报,一面利诱,一面又威胁他要告发当年之事,他被逼得没法,才答应了帮忙传话。可他也是真的没想到,刘监正竟有胆子在药发木偶里动手脚,意图刺杀女帝。出事那会儿周恬整个人都傻了,瘫软在地上,还是两个御前侍卫一左一右架着他丢进了大理寺。
周恬膝行到福纨脚边,拼命伸手想抓住她的衣摆,求饶道:“臣无知,受了奸人蒙骗,还求殿下为臣讨回清白啊!”
福纨踢开他的手,很好笑似的:“清白?你若清清白白,刘监正又如何胁迫得到你?”
周恬傻了:“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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