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会的。”太皇太后缓缓起身，边朝后头走去边淡声说道，“淳嘉为君的资质很高……你不要看他如今对贵妃百般宠爱，但只要贵妃威胁到他的社稷江山，他舍弃绚晴宫，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像秦王跟昭庆，要不是宫变之事，谁会相信淳嘉对他们说不管就不管呢？你知道他这两年越发的像谁了吗？”/p
宫人试探着问：“是像神宗陛下么？”/p
太皇太后短促的笑了一下，却是摇头，叹道：“神宗……神宗先帝也是一代贤能的君主，但……”/p
她目光闪烁片刻，到底没说下去，只讲道，“淳嘉啊，他不像神宗。或者说，他跟神宗的性-子是根本不一样的……他更像神宗的……曾祖父！”/p
神宗之上是世宗，世宗上面是高宗，再上面……就是开国的太祖皇帝陛下！/p
“……”宫人小小的抽了口冷气。/p
都是淳嘉十三年了，自然没人再怀疑皇帝的能力。/p
但她也没想到，在太皇太后眼里，淳嘉竟被认为肖似太祖？/p
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点？/p
“太祖半生戎马平定天下，开创了公襄氏的基业。”似乎看出她想法，太皇太后淡声说道，“他老人家早年是什么性-子，哀家也不清楚了。只能看史书上的记载。但他老人家晚年……哀家年轻时候，跟前伺候的年长老人，曾有在太祖时候太初宫伺候的，倒是说过几嘴。”/p
公襄氏的那位太祖陛下在史书上记载是性情宽仁，严于律已，雄才大略……反正开国之君的评价，终归不会低的。/p
宫人不禁竖起耳朵，好奇这位太祖私下里又是什么样子？/p
“太祖出身前朝贵胄门第，在家中时因着并非长子，却不是很受重视……”/p
太皇太后露出回忆之色，纪氏也是积年的望族了，在前朝时候，就已经是名门之一。/p
算起来，纪氏祖上同公襄氏也有过数次联姻。/p
不然，她当年也不会被选入宗室，为神宗做藩王时的王妃。/p
那会儿高宗新丧，世宗登基，至于太祖，已经驾崩有些年了。但宫闱里人多，却还有些从开国时候下来的老人，听过见过的多。太皇太后将他们收服后，多多少少知道了些未曾记入史册的秘密。/p
“他老人家起家时也吃过不少亏，跌跌撞撞的……后来，得到了前朝末帝时候一位庙堂巨擘的赏识，才渐渐攒了点儿家底。那位巨擘之所以赏识太祖陛下，就是因为太祖陛下善于自律。前朝末帝年间，有一年的冬日，大雪皑皑。帝京上下冻死了不少人。当时太祖为禁军校尉，负责戍卫皇宫。其时各地反旗不断，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连宫城的戍卫，都懈怠了。那巨擘因着一些缘故，夤夜至宫门求见，偶然看见诸禁卫形容懒散，唯独太祖陛下屹立不动，顶风冒雪却兀自岿然……”/p
太皇太后轻叹道，“那位巨擘身份贵重，当时只道太祖陛下刻意博取声名，故此未曾理会。只事后命人打听，得知太祖陛下自从进入禁军起，便一直恪守规矩礼仪，从无懈怠。这中间不拘是嘲讽揶揄还是称赞，皆声色不动……那巨擘因此许太祖必成大器。”/p
那时候前朝福祚已衰，末帝心如死灰，回天无力，故而干脆放浪形骸，醉生梦死。/p
而庙堂诸臣，面对积重难返的皇朝悲痛欲绝之余，除却一部分甘心与皇朝同生共死的臣子外，相当一部分人，都寻思着如何换船。/p
太祖由此得到支持，踏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p
太皇太后又随口说了几件太祖旧事，都是这位开国皇帝克己让人的典故。/p
当然了，“让人”的真假，非常值得推敲。/p
倒是“克己”这一点，让宫人也忍不住想到了淳嘉。/p
这位从旁支过继来的天子，听说也是从幼年起，就是没人监督也能规规矩矩的完成课业，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加练……她不禁有些默然。/p
按说，国朝有着被认为肖似开国之君的天子，合该高兴。/p
可作为太皇太后的心腹，宫人实在不知道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p
这位天子的亲政，可是踩着太皇太后差不多所有近亲的尸骨与血泪……/p
她服侍的主子出身矜贵，少年为王妃，青年为后，之后是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结果呢？杀害合族的凶手就在同一座宫城里，却束手无策。/p
甚至还要忍受淳嘉时不时的“承欢膝下”。/p
宫人咬了咬唇，忽然道：“娘娘，听闻扶阳端王享寿不永……”/p
所以，就算淳嘉肖似太祖又怎么样？/p
他生父活的不长，他自己没准也是个短命鬼！/p
太皇太后好生将养着，不定就能继续熬死淳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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