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滚滚周身皆是柔润而蓬松的毛发,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眼,活像是只毛绒团子。
而你,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还浑身赤红,霸气凛冽,除了这一口纯正的萌萌哒的正太腔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也和萌这个字,丝毫搭不上边。
火眼金睛兽低下脑袋打量了自己许久,淡金色的眼里忽然涌上了些自惭形秽来。它低低地呜咽了两声,默默将大脑袋埋在了两爪之间。
它这副明显是受了打击的模样令楚辞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忙忙蹲下去摩挲它的头:“那个,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很萌!真的,非常萌!”
火眼金睛兽使劲儿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放松,无论如何也不愿抬起头来看它。
楚辞焦头烂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它哄好。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忽然道:“其实,做熊猫也没什么好的。”
“为什么?”
楚辞的手揉着它头上柔软的毛,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做了国宝,那些饲养员会连你要和哪一个异xìng_jiāo配、交配几次、血统如何都提前安排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你便便的时候,都会有饲养员盯着你看!”
这句话成功地吓到了不谙世事的火眼金睛兽,它挪动了下大脑袋,终于舍得抬起头来望望楚辞,澄澈的浅金色眼眸中皆是不可置信:“当真?”
“我从不骗兽。”楚辞言之凿凿地点头。
火眼金睛兽若有所思了许久,眸子里千万种情绪翻卷沉浮了许久,随即慢腾腾站起身,一路行至云海之中去了。留下楚辞擦了擦汗,不觉苦笑。
现在的小朋友呀......真是不好哄。
他先去自己的浴室之中洗了个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便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间于床上振动起来。楚辞一手用干燥的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手随手按下了接听键,放置在耳边:“喂?”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许久,随即微颤着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哥。
这个字一下子就在楚辞的心内掀起了惊涛骇浪,浪花翻卷着一层一层打上了沙滩,他擦头发的手顿了下,几乎瞬间便知晓了那一头低低与他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他垂着眸子半晌,听到那头小孩紧张的呼吸声于耳畔一下一下地响起,倒像是提起一颗心等着他说话的模样,不觉将电话捏的更紧了一些,“嗯。”
“哥......”那头的人又巴巴地叫了一声,“哥,我不想回家,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却又固执地不肯说出来。楚辞望了眼外面已然暗下来的天色,一时竟不知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明明应当想也不想地拒绝。
自己想的,分明是要与秦家断的一干二净,从此山长水阔,再不相关——又怎可在好容易斩断了这些之后,再与秦家唯一的少爷来往?
无论是秦海业,还是其他人,只怕都会防狼一般地防着自己吧。
可那头的小孩带着些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回答,楚辞张张嘴,忽然就说不出那些个拒绝的话来,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终于问:“你在哪儿?”
小孩给的地址,是在僻静的江边。楚辞此时连前世那辆小夏利也不曾买,只得骑了单车过去,他顶着呼啦啦墨一般在头上流动的夜色,于江上游轮刻意拉长尾音的汽笛声中寻了许久,终于在桥下一个黑暗的角落,找到了那个垂着眸子坐着的人。
他看着这孩子头顶乌黑而柔软的发旋,心头也不知究竟涌上了何种滋味,只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陆。”
秦陆瞬间抬起头来,眼中涌上了一种奇异的亮色,像是夜空中的云层一样翻卷上来,却瞬间又被掩埋下去:“哥?”
“你......”楚辞轻咳了声,“你怎么不回家?”
秦陆唇角带上了些苦涩,他定定地看着楚辞,一字一句道:“哥是知道的,我哪来的家?”
楚辞抿着唇看他,他坐在桥下,流动的月光只能照到他的小半张脸,剩下的大半张面容被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楚辞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心头忽然就泛上了些柔软的情绪,伸出手去,将他拉起来。
“出来说话吧,总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
小孩乖顺地站起身来,跟着他站到了月光之下。这一站起来,反倒是楚辞有些怔愣:“呀,你什么时候长的这么高了?”
秦陆很是无辜地望着他:“哥,我还在生长期。”
站出来的小孩,竟然比他还要高上小半头。楚辞看他时还得微微仰着脖子,登时觉得自己身为哥哥的威严都被这个踮脚抬头的动作损了大半,不由得轻咳一声:“你低一点。”
小孩乖乖地弯曲了膝盖下蹲了些,随即定定地看着他。
楚辞其实并不常见到这个弟弟,他不过是秦家收养的孩子,而秦陆却是秦家唯一的独苗苗,时时刻刻都被一堆佣人护着,生怕被他起了坏心毁了去。只是秦陆自幼便依赖他,总是趁人不注意时在他身边蹭,到了长大一些,反倒愈发疏远了。
到了最后,不过也就是在那栋房子中相视点头的感情罢了。
他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张脸,秦陆的眼睛像是闪烁的黑曜石,唇线干净而凛冽,竟生出几分令他觉得陌生的英挺来,是与楚辞自己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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