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他早就没了选择的权利。戥蛮明白,路是他自己走的,现如今咬着牙也只能走下去。他攥着拳,等宝旎说下去。宝旎收了笑意,盯着戥蛮一字一顿道:
“最后一道令是——庆典前,杀淮栖。”
戥蛮回军医营的时,淮栖正在收拾晒好的草药。
淮栖问了句“去哪了这么久?”,手里活计却未停下,看上去也不像需要回答。戥蛮没吭声,斜斜靠在一边看着淮栖忙里忙外,半晌才道:
“要不要我帮你?”
淮栖一愣,略带吃惊地望向戥蛮。
自戥蛮入营起何曾有过如此体恤,淮栖在忙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要做什么,他一向都无所谓。他无意介入淮栖的生活,这一点淮栖早就明白了。
事到如今何必突然改变态度?就好像真的在关心一样。
淮栖摇摇头,抱着草药进了屋。他以为自己会有哪怕一瞬的感动,然而他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害怕。
什么都没有剩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的爱意,甚至连丁点不舍都遍寻不着。他原来是这般冷血的人么?
这让淮栖愈发愧疚起来,他收好了草药,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戥蛮,留在屋里点起了灯。天色将晚,明日一早庆典就要开始了,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与戥蛮最后一次相处。明日会如何根本无法预料,他不知道戥蛮会做什么,也没有把握能将他拖到最后一刻。他还在想,如果他们都料错了,如果戥蛮并没有想要对凌将军痛下杀手,如果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庸人自扰。如果明日过后一切都还是原来模样,那该有多好。
淮栖愣愣盯着烛火发呆,浑然不知戥蛮已悄无声息迈进屋来,轻轻掩上了门。
戥蛮屏息站在淮栖身后,表情阴晴难测。
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烦恼要如何安置他对这万花计划之外的感情。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大人物”显然要将他对淮栖的一切都斩断,以防生变。
他突然觉得有种陌生情愫在胸口聚集,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仿佛被粘稠又灼热的东西梗住了,梗得整个胸腔都在疼。他仔细辨认着这前所未有的疼痛,它就来自内里,他却识不得它。
他缓慢地伸出手去,抚在淮栖肩膀上。他看见淮栖受惊般回头,然后迅速将身体从他掌控中撤出去。
没有退路了。从一开始就没有。
“淮栖。”
他轻唤一声,声线嘶哑:
“为什么要回来?”
明明告诉过他,跑了就不要再回来,不是么?妄想与狼共舞,终究只会被撕成碎片。他亲手为他建的戏台,今日要落幕了。
淮栖惊恐地看着他,他眼里有道让人捉摸不透的光,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像蛰伏在树影后的野兽,散发着危险又诱人的气息。
戥蛮没有任何动作,只死死盯着淮栖,嘴唇一张一合:
“我不会收手的。你以为凭你,可以改变什么?”
淮栖被他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坏了,他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得复杂,变得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是磕磕绊绊道:
“戥蛮……你……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戥蛮却没了声音,痴痴看着淮栖不知所措的脸,毫无预警地笑出声来。
“你说得对。”戥蛮说。
而后不过转瞬之间,一个巨大阴影由房梁上盘旋而下,淮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脖颈间一阵剧痛,口鼻骤然充斥的浓烈血腥味道让他无法呼吸。他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戥蛮的声音一遍遍呢喃一般:
“你成全我吧,淮栖,求求你,别记恨我……”
[策花][乱世长安系列]《太素》 (12
热热闹闹的新兵庆典一大早就拉开了帷幕,小军爷们都牟足了劲儿,从排兵演练到武艺枪法,个个有模有样十分卖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其中最出色的几个竟都是李歌乐带的兵。凌霄端坐在帅台上看着欣慰,心想这臭小子认真起来果真出类拔萃,看台下那英姿飒爽的李校尉哪里还像之前那般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根本就是天生将才!不由得愈发欢喜,越看越满意。
李歌乐却一直眉头深锁,铁青着脸指挥队列,视线总间或往场外扫,新兵们鲜少见李校尉脸色如此难看,深怕自己今儿个表现不好惹恼了他,拼命将动作做得最标准,号子喊得最响亮。然而大半天过去了,李歌乐脸色却越来越差。
淮栖一直没有出现。他明明最担心庆典会出意外,却从早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一定是出事了!
李歌乐咬咬牙又往场外看过去,校场边上那棵淮栖常呆的大树下,此刻斜斜靠着戥蛮。形状悠闲。
距离太远,李歌乐看不清他表情,可他觉得戥蛮在笑。笑得像只毒虫般,阴冷诡谲。冰冷的气场像穿过层层列兵直直撞在李歌乐身上,太明显。
那是杀意。
淮栖没有料错,戥蛮今天一定会动手。可淮栖去哪了?这种场面全营没什么要紧活儿的人都来凑热闹了,淮栖不可能不露面,偏偏月叔叔和沈叔叔都不在,他除了自己的兵还要带安唐的兵,情势如此危急,他既不能离开校场,更不能离开师父。
分身乏术,他根本无暇去寻淮栖。
难道戥蛮对淮栖下手了?
李歌乐被冒出来的可怕念头惊得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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