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带请求的话,眼神却像是要吃人。
凡事都有一个源头,林沂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对一个已亡人恶言相向,可陈年旧帐绝非三言两语就说清,再者诸事遂已成型,如水泥浇过的屋顶,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
谢依没有这个能力,林沂也没有那种能尽释前嫌的大度。
“不关南山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谢依留在原地,徒劳的想要掀起尘埃落定后的一场风暴。
林沂加快脚步,想做到对那些话充耳不闻,然而字字句句都敲击着他的后背,曾几何时他也这么想过,想着这一切与南山无关,都只是谢依在作祟。
那个人早就在心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在不知不觉间长得遮天蔽日。
每当林沂想次钱南山,可能只有那么片刻的功夫,心底便四季更迭。从花开到花落,从绿叶萌芽到果实落入泥土,一个人能拥有的所有悸动与怆然都在片刻里上演。
如今这棵大树连根被拨起,却不是他一手所为,而是钱南山自作主张、将他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扔下,如果正如谢依所说,怎么会连一声‘对不起’都没留下?
别人可能已经从死亡的氛围里抽身而出,可林沂却承受着初刻获知他死亡的悲痛。必竟……那是第一个让他知道‘喜欢’两字怎么写的人。
事后,钱多多问谢依:“大哥和林沂,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清醒过来才想起追问往事的人,觉得自己正扮演一个临时客串的角色,翻开剧本前几页,那个人原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他当时只是个喽喽,连出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那样的剧本里,一旦上演到追溯往事势必要有热泪与感伤捧场,可这两样都没有谢依身上体现,她就像偶然提起了年少时光,眼神里拥有最多的却是憧憬与向往——
林沂高上时就读的一中,与几乎囊括了附近几个乡里所有成绩拨尖学生的二中一比,着实只能算得上是个升学率一般的学校,说得难听点,不进尖子班连大学的门框都摸不着。
他没在尖子班,成绩也不突出,与班上的人一样,只等混完这三年要么入社会,要么进一所交了学费就能上的大专,再混个几年。
刚上高一,班主任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别的班都两人一桌,他偏偏排了三人一桌,起先他不知道谢依与钱南山是表姐弟关系,阴差阳错的就将两人排到了一起,而林沂则坐在两人中间。
两姐弟关系很好,课间要一起玩上课时还要互传纸条,似乎有永远也说不完的话。最开始林沂还以为他们在背着老师谈恋爱,便偷偷问谢依要不要与自己换个位置,免得他坐在中间膈应他们俩。
谢依递纸条递出了习惯,上课的时候她偷偷塞给林沂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换什么位置啊!这样多好玩儿,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咱们三个建一群聊。”
钱南山瞥了林沂一眼,也瞥到了他手里的纸条,看清内容后立马抢了过来,并在空白处写下:亲爱的林沂同学,本人觉得表姐的建议非常好,于此,在下盛情的邀约林沂同学加入我们的群聊,从此暗度成仓偷梁换柱开辟一片新天地!!!
林沂从文具盒里拿出红笔,标注了一句:你这都什么奇怪的语法?
自此,被两姐弟拉下水。
随着人数的增多,纸条也从原先的单张升级成了作业本,一节课下来往往就要用去三分之一。钱南山写字最好看也写得最快,龙飞凤舞的字迹占据了作业本的一多半,林沂问他:“你怎么能将字怎么得这么好看。”
钱南山既得意又满不在乎的说:“在下生平只练过一本王羲之的草书……”
写完的作业本都被林沂收藏了起来,就夹在课本里,以便时不时拿出来看看。看见逗的地方便与身旁两人分享,接着便是三个人一起傻笑。期间会有些认不清的字,自然都是钱南山写的,指给他认,他自己也认不出来。
三张课桌并在一起只有四个角,这四个角便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在日复一日简单而枯燥的学习生涯里,一些足以将这个世界炸的粉碎的东西正悄然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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