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金金摇摇头:“不是,只是那书生有礼有节,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大约半年前,他又来了一趟。当时小灵正病着,不能见客,他便说自己也懂些医道,想给小灵看看病。那灯便是他给的。灯的模样着实怪异,我看着也十分不舒服。但他告诉小灵,若是心头有什么仇怨,就把灯点亮,挂在仇人面前。灯里寄宿着贺三笑的魂魄,她将日夜折磨贺氏兄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迟夜白明白了:“对贺灵来说,这盏灯才是最对症的药。”
邵金金凄然一笑:“确实如此。那灯就被贺灵挂在了院子里,也因此被贺一雄记住了。他要用我儿的脸皮做一盏灯……”
司马凤还要再问,迟夜白抬手止住了他。迟夜白方才潜水到赤神峰山脚下,路上听到了水工们议论邵继圣被杀的事情。他心中疑窦重重,开声问邵金金:“你在郁澜江上杀的那个人,不是邵继圣,是贺一雄?”
“对。”
“可他长着邵继圣的模样。”
迟夜白话一出口,忽地就明白了。是邵继圣的那张脸皮。
“贺一雄年少时在江湖上混过,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他没能逃到山脚下,因的防备太严密了。他也放弃了做灯的想法,将我儿脸皮蒙在脸上,想趁着夜色逃出去。”邵金金语气阴沉,“但当天夜里我便发现了我儿的尸首。那时贺一雄已逃到郁澜江边,我便追了上去,将他一剑穿心。”
迟夜白长叹一口气。暗夜中在船上搏斗的不是邵继圣和他爹。那个叫嚷着要撕去面皮的人是贺一雄,他想在众多水工面前露出真模样,说不定还要说出贺灵的身世——于是邵金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杀了他。
“贺灵把邵继圣和贺一雄的尸首钉在山壁上,又是为了什么?”
“钉贺一雄是为了将其尸体曝晒。我们这儿有个说法,人死后七日还不得入土,魂魄便找不到通往地府的路,生生世世都要缠在骨头上,做孤魂野鬼的。”邵金金低声道,“至于我儿……我也不知道小灵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做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懂。”
迟夜白趁着邵金金说话的机会,低声告诉了司马凤方才人面灯的事情。司马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奇怪,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或是想到现在不便于说话,他最后只点点头,抬头冲着树上喊了一句:“阿四,信号。”
阿四抱着摇摇晃晃的树梢,应了一声,从腰上掏出个竹筒子上下晃动,随即拉开了木塞。木筒子里窜出一团火光,直冲上天,炸了开来。
邵金金脸色一变,突地阴翳起来。
“邵阁主说了那么多话,我和迟当家都听在耳朵里。只是今儿的不止我们两人,信号一现,周围埋伏着的人手很快也要过来了。衙差也在来的路上,邵阁主可千万别做什么错事。”
司马凤慢吞吞说完,只听当啷一声响,一把只有手掌大小的短刃从邵金金袖中落下,淬毒的刀身上还闪着蓝光。
迟夜白心中一惊:这刀子自然不可能是邵金金给自己和贺灵留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保住了贺灵的命,不可能又亲手杀她。
邵金金把刀子拿起,扔到了司马凤和迟夜白面前。
“我身上没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邵金金说,“事情是我做的,和小灵没有任何关系。她病得很重,医不好,如果真的进了监牢,很快就会死的。求求你们,求求两位少侠,放我妻一条生路。邵金金不敢说一世英明,和我的名字,拎出去也有一些分量,足够官府交差了。”
“我们可不是官府。”司马凤冷声道,“是谁做的便是谁做的,马虎不得。”
“你们要公道,把我抓了去,这就是公道啊。”邵金金跪行两步,朝司马凤磕头,“偷孩子的是我,扔孩子的也是我。为了不让人发现,我还穿着女人的衣裳去,还三番五次作恶,我是罪有应得,我心里早就有盘算了。抓我就行了,留贺灵一条命吧。她一生孤苦,不能在牢里熬。”
贺灵紧抓着他衣服,拦在邵金金面前,狠狠瞪视着司马凤。
司马凤瞧着她眼神,不为所动。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神情,因而并不觉得怜悯或惧怕。
“你夫人一生孤苦……”他低声道,“可怜那些孩子,连一生这词语是什么都还未知晓。”
贺灵听不明白他的话,紧抓着邵金金的衣袖,不让司马凤接近。
的弟子们也开始躁动,迟夜白心知今夜可能无法带走这两人了,不如在这里等待援兵。阿四发出的信号不是司马家的,是鹰贝舍用于传讯的。在四面飞鸟惊起的鸣叫和慢慢减弱的钟声之中,他听到了鹰啸。
鹰贝舍在荣庆城之外也有自己的分舍,属荣庆城分舍管理。迟夜白拽拽司马凤的手,示意他听鹰的声音。
司马凤听到了,同时也看到了邵金金从地上抄起那把带毒的小刀,朝着自己侧腹刺下。
如果邵金金死了,那么荣庆城这案子就等于死无对证。
弟子的证词只是旁证,且他们不一定愿意作证邵金金说过了什么话。
贺灵疯疯癫癫,话都说不直,不会有人相信。
如此一来,这案子的真相变成了司马凤和迟夜白这两位侦查案子的人所说的一面之辞。
江湖人行事确实讲规矩,但规矩之外,还有别的格局的江湖地位不低,只是近年低调许多,但邵金金人面还是很广的——官府能信自己和小白的话么?就算官府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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