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写两三千字才肯上床。那时候我知道旁人都没有我勤奋,所以眼光才高人一头,可是我已经荒废了太久 ——”她为自己辩解着,然后眼圈红了,“那一年我做了什么?吃喝玩乐、给野模拉皮条……我的手已经生疏了,骗不了自己,骗不了师父,更骗不了观众了。”
我看着她悲戚的样子,我心中充满了失望和遗憾。 “不能重新开始吗?”我不甘心地问。 她也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秋风吹动着层层松涛,然后她说:
“给我时间,好吗?”
2011年秋
她没有食言。树上的叶子快要落光了的时候,我开始收到她的练笔。
从每天五百字,慢慢增长到每天一千字。 她控制场景节奏的能力大大不如从前了,人物口中说出的话也不再古灵精怪。我看得出她拼命想写一个充满干劲儿、没心没肺的姑娘,可是她笔下的台词总是无意地带出无奈和苍凉。
但这依然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她肯重新动笔了。
这是一个缓慢更新的小长篇,标题叫《拇指姑娘》,开篇的第一句话是:
“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一位拇指姑娘。拇指姑娘虽然身躯小小,可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她向往光明和自由。”
2011年冬
~1~
2011年的冬天无比萧索,朋友圈子里不断有人被疏离,又不断有陌生的面孔加入。每当我推开包房、餐厅,甚至梦会所的门,都仿佛误入了别人的聚会,他们不认识我,我也无心结交他们,渐渐地,我什么聚会也不想参加,过上十天半个月同杨宽和路雯珊吃一顿饭,就算是我的社交了。
真正刺激到我的是一场车祸,程雪粟意外地死掉了。她同一个外国大使的儿子驾车去西藏,遇上暴风雪,车子翻下了悬崖。
那是一个北风呼啸的深夜,我接到杨宽的电话,惊得一身冷汗。立刻上网查新闻,铺天盖地的图片,一辆被大雪覆盖的墨绿色路虎车,一扇车门甩在两米远的雪地上。
我傻掉了。这个被我骂过的姑娘,真的长眠在白茫茫的大雪下面, 再也不会醒来了吗?
然而只过了二十分钟,这些新闻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干脆利落得让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当然不是幻觉。尽管这深夜新闻没有在网上被传播开来,朋友们却是都知道了。然而我们也只敢私下议论 ——过了没几天,有人挨了父母的骂,传出话来,说是连私下议论也不准了。
“我从前知道,一个穷苦百姓的死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如果是冤死, 被遮掩过去也不足为奇。为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的孩子也是这样呢?”我困惑地问杨宽。
杨宽苦笑:“什么有权有势,世界上最没有尽头的就是权力。太阳底下无新事,在权力面前,你我都是一个工具而已,有用时拿起,无用时丢弃。”
“我不想做工具。”我摇头,“我不想我的生死被什么人利用,大做文章或者突然被抹掉。”
“你逃不掉的,只要你在这个圈子里。” “为什么逃不掉?生在这样的人家,一生就要被注定吗?这块蛋糕再大再美,我也不想分上一口,离得远远的也不行吗?”我胸中充满悲愤。 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死了,朋友们私下悼念她都不被允许,连她的家人也不准为她举行一个体面的葬礼,因为不能扩大她的死讯。
“你能逃到哪儿去?程雪粟难道不是除了谈恋爱,没有别的yù_wàng?你还能比她更淡泊吗?”
我哑口无言。 “趁着好日子还在,过一天算一天吧。”杨宽说。 我呆了很久,那辆被大雪掩埋的墨绿色路虎车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可是怎么过呢?”我木呆呆地说。 “挥霍。”杨宽的脸上带着绝望而兴奋的神情,“不要让你的银行卡里有余额,不要把没完成的愿望留到第二天,也不要怀有什么对未来的期望 ——一旦你有了衰败的势头,所有人都会头也不回地离你而去,没有人能够救你。”
我心中一凛。 “你会救我吗,杨宽?” “我会的。”他肯定地说。
我看着他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和被yù_wàng遮蔽了的眼睛,我还想问“你会避开我、同我断绝关系吗?”可是我没有说出口。我知道答案。 因为我在他的眼中还看到了恐惧。
~2~
程雪粟的死在朋友圈子里引发了一场无声的地震。所有人都闭口不谈,所有人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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