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曙来的总经理办公室并不大，大约有四十多个平米，房间布置也简单明快，不像传说中的奢华豪气。从去年开始，国家对党政机关、国有企业的领导办公用房颁发了新标准，进一步规范了办公用房制度。黄曙来在接到市上文件的第二天上午，就召集集团各个副总、纪委书记、工会主席、总工程师和总会计师等班子成员，研究部署了渭洋集团的办公用房方案，并当场宣布，把自己原来150平方米的办公室分割开来，自己只占其中的一个小间，剩下的部分改为集团党员活动室。看见总经理带头，集团的其他班子成员虽有怨言，但是只能跟进执行了。
黄曙来眯缝着眼斜依在一个宽大的皮椅里，就像一个猫科动物在山坡的洞口上打盹。陈否极迎着敞开的门进去，才发现他的上司、人力资源部长马占林也在里面，只不过是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态。
“黄总.......”
“来了，坐下。”黄曙来示意陈否极坐在他右面的沙发上，而这个位置正对着马占林。
“小陈啊，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部里的情况。你谈谈人力资源部今年上半年的计划完成情况。情况你掌握吗？”黄曙来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注视对面的两个人，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思索着与话题无关的什么事情。
陈否极看了马占林一眼说，我知道，部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在马部长的领导下集体商量、集体决定的，今年上半年的任务基本都已经完成了。
“是吗？”黄曙来对陈否极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为什么去天津进行技术培训的计划至今没有落实？”
这个问题陈否极当然知道。由于前一段时间，天津港发生了一场大火灾，所有去那里的参观、会务活动都被取消了，当时黄曙来陪省长在德国考察，马占林就在电话上请示汇报了，并依照黄曙来的指示，培训先缓缓，择期进行。怎么现在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了，难道是黄曙来忘记了吗？陈否极又看了一眼马占林，一时语塞。
黄曙来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语气和缓，轻描淡写地说，刚才和其他几位经理商量了，高董事长也同意，你的工作能力强，人缘也很好，我想提拔你接替小马.......哦，接替你们马部长的职位，由你来负责集团的人力资源工作。小马.......哦，马部长刚才也给我谈了，他非常支持集团的决定，希望你能够接上这个接力棒，当然马部长我们另有重用，小赵，你有信心吗？
大约在陈否极执掌集团人力资源部部长大印的第三天，前任马占林就被调往集团的清欠组了，担任的是组长，虽然待遇没有变，但是整个人却变了个样。也是在当天，他才模模糊糊听到前任部长是由于跟现在的副总经理陶凯走的太近，引起黄曙来的不满才遭遇此次变故的。
所以，黄总黄曙来，对于陈否极来说既是他的最高领导，又是他的紫徽星。他在集团上下的影响力和平时和蔼可亲的亲民作风，都使他很难与陈否极刚才从楼下窗口上窥见的一幕联系起来。陈否极怱忙离开赵喜子的房间，昏昏沉沉回到自己的住房，像一个咸菜坛子一样滚到先前被他叠放得工整的床上。大脑里，那束璀璨迷离的冷光慢慢地变成成千上万的苍蝇，乱纷纷、黑压压地形成几股旋风，持续而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头脑。被她看见了，被这个刚分配到化验中心的女大学生林雨看见了。陈否极十分后悔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就不能等赵喜子洗完澡再进去呢！为什么没事找事地看外面的风景呢！西京的雾霾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先前来这个城市出差，不管多么清闲，也从不出去逛街，今天就神了，好好地不呆在自己的房间等赵喜子叫他，却鬼差神使地去他那里！而且你进去就老老实实地坐下吧，还要戴个眼镜乱看，都说好奇害死猫，瞧，这下好了，这次叫你陈否极给看出名堂来了！陈否极捶胸顿足，只求世上能有后悔药就好了。不过，他又从床上坐起来，不对啊，昨天晚餐结束后，黄曙来坐在请他晚上吃饭的三运集团董事长李鸿生的车上明白无误说他去一位老乡的别墅去，晚上不回来住，今天的早餐也不吃，叫他和赵喜子自己照顾好自己。可是他怎么又回来了？陈否极和赵喜子各住一间房，在8楼，黄曙来和任何时候一样，永远都要住7字做尾数的楼层，就住在他俩的下面。黄曙来的房号是8708，正好在赵喜子8806的斜下方。可以肯定刚才的一幕就上演在黄曙来的房间，另外一个佐证是那只毛茸茸的手臂，更是黄曙来的独有特征。但是，那个林雨是怎么回事，从金州市到西京市少说也要800多公里路，临走的那天早晨，陈否极都还看见这个姑娘像往常一样是一个清瘦的男孩子骑电摩带她上班来的，现在怎么又突然间出现在这个五星级饭店？陈否极也想到了，今天早晨为什么赵喜子没有按时来敲门叫他，正是因为他认为黄曙来今天不吃早餐，所以睡了个懒觉，起来又去洗澡，总经理不在，拿他陈否极这个部长也就一般般了。
就在陈否极极度懊丧、满世界抓狂的时候，赵喜子在外面敲门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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