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接到的。大风楼使者去了华山,蔡师叔便派弟子快马传信告诉了我师父。”令狐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去华山的大风楼使者说,山海令牌仅存七枚,乃是邀赴盛宴的唯一印信,怎么可能给了别人?”荆楚心想:“那么宁云的令牌又是如何得到的呢?”问令狐冲道:“山海令牌长什么样?”令狐冲道:“就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长方牌子,正面画着兽图,背面刻着‘飞’字。”荆楚奇道:“‘飞’字?”令狐冲点头道:“传信弟子说的。”这时陈解牛笑道:“荆楚,你也要去赴宴?”
荆楚道:“我去汉中公干。咱们六扇门好像没有接到令牌吧?”陈解牛道:“咱们毕竟是朝廷机构,不受邀请也在情理之中。”陈解牛道:“那么锦衣九卫、东西两厂都在不受邀请之列?”陈解牛笑道:“你以为呢?锦衣九卫、东西两厂都是给皇帝办事,咱们六扇门都没有,哪轮得到他们?”荆楚道:“原来如此。”心想:“这事可真奇怪。东厂和西厂我不知道,可是大风楼主突然给沈卜写信,虽未提及赴宴之事,此举无异于从六扇门叫人。这个人就是倒霉的我。而锦衣卫的宁云手中甚至有一块写着‘风’字的山海令牌……大风楼主到底想干什么?”
他举碗沉思,连酒都忘了喝。忽觉背上一沉,令狐冲拍了他一下,笑嘻嘻地道:“在想什么?”荆楚还未回答,令狐冲又问他道:“你明天去汉中,那你相好的呢?”荆楚下意识道:“她跟我一起去。”猛然回神,心叫不妙,果然令狐冲和陈解牛一起纵声而笑,令狐冲拿筷子敲着碗,脸上满是调侃的神色,道:“陈兄,听听,‘她跟我一起去’?真是那个什么……”陈解牛笑道:“如胶似漆,恋奸情热!”令狐冲哈哈大笑,对荆楚道:“这八个字是否贴切?陈兄读过书的!”荆楚摇头苦笑,道:“我和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令狐冲左臂勾住他肩,右手拿起碗来,和他的一碰,道:“不用多说,话都在酒里。干了!”
荆楚陪他喝了一碗,视线转向窗外。只见夕阳西下,暮霭瑰丽,难以名状,心情为之一轻。荆楚倚在墙上,坏笑道:“令狐冲,你还不知道吧?”令狐冲奇道:“我不知道什么?”荆楚笑道:“解牛用剑,而且是此道高手。”令狐冲看了看陈解牛,道:“那又如何?咦?你的剑呢?”
陈解牛瞪了眼荆楚,道:“我从不佩剑。”令狐冲好奇心起,问道:“用剑而不佩剑,那是因为什么?”陈解牛喝了口酒,眼中充满向往,道:“剑魔独孤求败尝言:‘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在下以他为榜样,所以从不佩剑。”令狐冲惊道:“你说剑魔独孤求败?”陈解牛点了点头。令狐冲二话不说,拿副新筷,和陈解牛一人一根,道:“过两招吧?”陈解牛又瞪了眼荆楚,对令狐冲道:“请先。”令狐冲也不客气,筷子圈转,刺向陈解牛手腕。这招隐藏着五六种变化,荆楚不识,只觉精妙异常,心道:“按沈卜的武学笔记讲,拔刀斩是门摈弃招式,纯以速度和劲力取胜的武功,可若不懂招式,却是事倍功半。”
他知道若论真实本领,令狐冲的武功其实在自己之上。陈解牛就更不用说了,连定逸都不是他的对手。当下认真观看。令狐冲一筷刺出,陈解牛道:“来得好!”说着筷子一摆,立个门户。这招暗含玄机,令狐冲只觉进也不成,退也不成,一招使到一半,已告无用。他筷招一变,使出华山派高级武学“希夷剑法”来。希夷先生者,老祖陈抟也,曾于后周之时隐居华山,后人据此而创剑法,就是这套希夷剑法了。这套剑法峻奇而无烟火之气,意境悠远,实难应付。陈解牛不再纯碎守御,筷子连点,几下便将令狐冲的剑势破得干干净净。
令狐冲和荆楚都惊得呆了。令狐冲放下筷子,给陈解牛倒酒,道:“陈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我看你的武功都跟我师父差不多高了。你用的是什么剑法?”陈解牛笑道:“令狐兄抬举我了。这套剑法出自庄子,名字叫做庖丁解牛,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所创。令狐兄若感兴趣,我倒不妨传之于你。”令狐冲哈哈一笑,却摇头道:“陈兄美意,小弟承情了。可是我连本派的武功都还没有学好,又怎么好意思贪多嚼不烂?而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套剑法不适合我。”
陈解牛笑道:“令狐兄的感觉当真敏锐。这套剑法既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所创,要旨便是这‘与世无争’四个字。使这套剑法的人越是与世无争,就越能发挥出庖丁解牛的效果。庖丁解牛,攻即是守,守亦是守。也只有我这种碌碌无为之辈,才能得其精髓,哈哈。”他自嘲地笑了两声。荆楚苦笑道:“解牛啊解牛,你哪都好,就是太谦了。你这都是碌碌无为,我和令狐冲又是什么?”令狐冲也道;“荆楚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所谓年少轻狂,陈兄正值年少,就是轻狂一回,又有何妨?”陈解牛笑着摇头。
只听他道:“不瞒两位兄弟,我呢,天生胆小。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我都不敢还手。直到后来学成了武功,这才渐渐地像个爷们。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就这毛病,倒也不怕别人笑话。”令狐冲闻言赞道:“陈兄赤诚君子,我令狐冲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拎起酒坛,叫道:“荆楚,咱们一起敬陈兄!”荆楚叫了声“好”,同样拎起酒坛。三人各拎酒坛,笑道:“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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