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裹紧身上的猎袍围坐在一起,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气息像一些鬼魂的脚爪
那样摸进来。在我们圈子外边的石头斜面上,卓玛仍然保持住单膝跪地的姿势,
她的全身凝然不动。女人的赤裸皮肤上泛出了一层青紫的冷气,而后响起了婴儿
的啼哭。
女人开始动作起来,她在努力尝试着重新控制自己的手和脚。女人最后终于
能够做到把那条弯曲的腿脚伸直,这样她才可以侧躺到地下去。卓玛几乎像是一
头被宰杀放血的山羊那样瘫软在地下,但是小东西仍然在哭。卓玛的下一次行动
变得更加坚决。她要把自己安排成坐的样子,光裸的屁股摆放在冰冷的岩石上更
加平实稳定,和整一座巨大的山岩相比,女人的肩膀背脊孤单脆弱,廋骨嶙峋,
但是耸立起来阻挡住有风掠扫的方向。虽然两条细瘦的人腿多半没有大用,她还
是把它们抽缩回来遮掩在胸前。在这样的两个屏障之间,卓玛把遍体赤红的婴儿
紧紧搂在自己的胸口,她把松软空荡的rǔ_fáng塞进儿子的嘴巴里去。
她没有能够让儿子停止啼哭。那个小东西还挣扎着要把妈妈的奶头往外吐。
卓玛自己也在无声地哭泣,她更紧地环抱住她赤裸裸的小儿子。
我走过去的时候手里拖着一条已经磨成了光板的羊皮,我把它扔到做妈妈的
女人身边。女家奴卓玛呆呆地看在那块肮脏破损的东西上,而后怀抱她的儿子扑
倒在我的脚下,她使用额头沉重地撞击岩石地面。按照高原传统做奴才的要经常
给他们的老爷磕头,遇到赏赐更要磕头,多挨过几次脚踢以后,卓玛从姿势到态
度都已经能做得很好。
「卓玛,干活和养娃娃都是高原女人的本分,奶着小牛犊子背货是连母牦牛
都会做的事。老爷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平地人,你以后再也不能象平地人那样
懒惰和软弱。」
赤身的母亲跪立俯首,她把蹬踢着腿脚的小肉团子放到皮张上面,严严实实
地包裹起来。既然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卓玛再一次伏身下去,又朝我磕了一个
头。
我们穿过了在背阴处仍然积聚有斑斑白雪的各但山口,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在向下伸展出去的山坡远方显现出来一小片黄褐颜色的建筑群落。远远看去那些
使用岩石和泥土建筑的房屋就象是一堆被人抛弃了的陶瓦破片和皮纸碎屑。座落
在梅格布里雪山的另外一面,曲松宗的格幸城是连接雪域、云岭和y国三地的交
通要道,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住在格幸城中的每一个高原人恐怕都听到过我的名字,在梅格雪山后的沁卡
村边,领兵驻扎丹增庄园的代本老爷这些年来并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代本这
个称呼指的是高原军队的指挥官,大约相当于一个团长。我本人并不是雪域政府
的正式官员,自从平地人进驻了雪域以后,我从y国回到高原,依靠自己的力量
组织起来一支军队。我在y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里接受了英国式的高等教育,
我也在那里的朋友帮助下获得了足够精良的枪支弹药。相比之下雪域政府守卫曲
松的是一个甲本(连长),他所率领的高原军队如果要出发打仗的话,能使用的
武器只是些上个世纪的长矛。面对着这样的局面,我的那些高原的同胞们,比方
说扎丹寺的格列活佛和曲松宗的宗本,当然就会十分恭谨地称呼我为代本大人。
我骄傲于我的名声,我希望它在雪域高原中得到广泛的传扬。如果说在过去
的几年中我小心谨慎地隐藏起自己的政治倾向,从今天开始将要发生改变。按照
我的那些朋友们的意愿,既然我接受了宗本的邀请来到格幸,我就要显示力量。
平地人采用的方法是逐渐的渗透和潜移默化。他们一步一步地深入高原,修建道
路,设立学校,悄悄的破坏高原传统生活的基础。这是夺取人心的战争,但是他
们会在曲松宗遭遇到坚决的抵抗。
我将采用我的方式向那些外来的,包藏野心的平地人和我们自己的,胆怯的
高原人证明,即使是在驻有平地军队的格幸城中,我仍然会坚持按照高原的传统
管理人民。我要挑战那些外来者的忍受限度。他们肯定不会喜欢我要做的事,被
我带进了格幸城里的赤身luǒ_tǐ的卓玛将会是一颗平地军队的眼中钉,肉中刺。我
花费这么大力气把卓玛弄过梅格布里山来,可不是打算叫她给我的战士们洗洗衣
服。如果平地人想要依靠实力强硬地解决问题,那么也许就是战争,而且是由于
平地人破坏高原传统引发的战争。全高原的起义迟早都会发生,我们需要找到或
者是制造机会和理由。
雪域政府的曲松宗官衙当然是建造在格幸小城的中心,衙门面对一条横贯小
城的土路,路边还有一片平坦的小土场子。我和我的高原勇士们驻扎在土场对面。
那是一座同样属于丹增所有的小楼,除了在沁卡的庄园以外,丹增的确还是置办
起了一些产业。在等待着迎接平地客人的最后几天里,我在扎丹寺的格列活佛和
曲松宗帕拉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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