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市委、市府秘书班子,不定期有个聚会,已是延续了二十几年的一个传统。
这次聚会,轮到黄一平做东,时间有些提前。由于前一阵帮助冯市长在下边跑选票,紧接着又处理那个狗屁记者黄光明的事,把个黄一平忙得瘦掉好几斤肉。于是,为了让自己借机放松一下,他就提前张罗一帮秘书聚会。
据说,阳城机关里这种秘书聚会最早可以上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其时,全国沿海发达地区的地委、行署一级建制普遍撤销,地、市刚刚合并,原来地区和市里的两套领导班子合成一套班子,秘书班子自然也归拢一处。那阵子,正是拨乱反正之后不久,改革开放如火如荼,严打、清除精神污染等等大型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会议材料多,领导讲话多,各种文件也多,市委、市府办公室便显得人手紧、事情杂,经常需要加班加点赶材料。而且,那会儿办公手段原始,写作、打印讲话稿、会议材料之类不像现在直接可以在电脑上进行,利用网络传输可以一条龙作业。通常情况下,一个主管秘书写了初稿,先交给主任修改,再誊抄了送给秘书长和市领导审阅,而后再交给文印室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手工敲打出来,最后校对无误了油印、装订,全套工序都是手工操作。如此一来,两办的秘书们不仅星期天、节假日经常不得休息,平日熬夜也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当时秘书班子和领导的组成一样,一半来自原地委、行署,一半来自老的市委、市府,刚刚捏在一起难免有些不协调,亟需通过某种方式实现粘合。因此,足智多谋的秘书长、主任们便用了心思,每当节假日或夜里加班,就轮流掏腰包请客,或者是每人一只烧饼、一碗馄饨,或者是点几只小菜就三五斤黄酒,数九寒冬则大都聚到楼下小店打来一钢筋锅滚烫的羊杂碎汤,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谈笑,饱了肚皮,也增进了相互了解与感情。久而久之,就形成习惯甚至制度,隔三差五大家聚一聚,菜不在精,酒不在贵,热闹为主。
到九十年代冯开岭做秘书那会儿,领导队伍扩大了,秘书队伍也随之壮大,基本上每个市领导都相对固定了专职秘书,人手似乎不像过去那样紧张。而且,随着办公自动化水平的提高,文稿写作、印刷、装订全部机械化、自动化,工作效率大幅提高,不再需要过去那种大兵团作战,秘书们集聚在一起加班赶材料的现象渐渐稀少。但是,聚餐的传统却没有丢掉,只是形式由不定期改成了定期,通常每年利用五一、十一、春节搞那么三四次,地点也不再是楼下小店、办公室、家里之类,一般多是在某个有点特色、价格实惠的餐馆。有时,十几、二十来人挤在由一张大桌子上,杯般碗碟堆得重重叠叠,挤得屁股靠屁股椅子挨椅子,搛个菜敬个酒费了老鼻子劲,可是大家感觉非常愉快,较少有人无故缺席。
等到黄一平跟了冯市长,秘书队伍已然比过去更庞大,办公室下边分出若干小部门,以前叫科,现在称处,两办合在一起聚会显得过于拥挤。另外,市委、市府主要领导矛盾公开,弄得下边的秘书也非常难办,上头两大要员整天踢脚绊腿抽梯子,下边秘书嘻嘻哈哈吃吃喝喝,好象反差太过强烈。于是,聚会不再是市委、市府两办合在一起搞,而是分开进行、分中有合。两边总体上是每个月聚一次,市委那边逢双月,市府这边逢单月。洪书记、丁市长的秘书,得益于其特殊身份,基本上两边都参加。冯市长还不是常委时,黄一平只参加市府那边的单月聚,后来冯市长进常委变常务了,黄一平就和市长丁松的秘书小吉一样,两边都参加。至于聚会地点,曾经一度流行放在大型酒店、豪华休闲中心,集吃、喝、歌、舞、洗、按于一体,名义上是各,实质由关系单位买单或者干脆签上领导名字。自从市委洪书记的那个秘书嫖娼事发,秘书长有指示,秘书们也自律,就不再在公共场所聚会,而是放在机关里某个单位食堂,或下边企业的招待所进行。
按说,现在秘书队伍庞杂了,人际关系淡薄了,这种聚会应该越搞越稀松,最终趋于寿终正寝才对。可是很奇怪,一帮秘书们还是不肯放弃,而且逢聚必是一头劲,只是人员在慢慢精减,活动渐渐有些走向地下的味道。过去,不管你是机要秘书还是文字秘书,是跟领导还是蹲办公室,见者都有份儿,现在只有跟在常委、市长们后边的贴身秘书才有此资格。以前聚会都是公开约、当面请,喧喧嚷嚷不避任何人,要的就是个热闹,时下则短信、电话个别联系,搞的都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究其实,就像整个官场那样,已然形成了一种专属于秘书的党派、山头、圈子。
黄一平原本对这种聚会兴趣不浓,感觉有些庸俗与无聊,另外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与是非。可是,几年参与下来,竟慢慢体会到其中乐趣、奥妙无穷,因而也就渐渐习惯且乐在其中。他发现,秘书们热衷于这种小型聚会,固然有某种从众心里在,是谓你请我请大家都请,不能因为自己的例外坏了规矩,显得与众不同、格格不入。可是,透过这种表象往深一层次探究,却也折射、透露出秘书这行,其实也是孤单、寂寞且值得同情的一个弱势群体。身为秘书,不用管你跟的是多高级别领导,外人看起来整天被人前呼后拥,灯红酒绿、山珍海味应酬不断,可那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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