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秋的声音终是有了波澜:“让开!”
封听云凄然道:“那一掌就是打在神仙身上也会魂飞魄散,何况他ròu_tǐ凡胎!师祖临终前的话,您是没有听进去吗?”
“放肆!”伊春秋单手一挥,给了封听云一巴掌,她背对柳十七,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封听云双目通红,终是不忍地别开头站到一边。柳十七目睹全程,忽然发现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公子哥儿一般的封听云,居然也有七情六欲,也认真地将什么事放在了心上,否则怎么会有那么伤心的表情?
伊春秋决然离去,封听云犹豫许久,终是一咬牙跟上去。他临行前不忘拽过柳十七的手,非要他作陪。
柳十七挣扎道:“你们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做什么抓我!”
封听云不同他多话,只把他拖着,跟在伊春秋身后几步的距离,没敢放松。柳十七眼见摆脱不了他,索性认命地一路跌跌撞撞。
如封听云所言,望月岛温暖如春,可柳十七想不到此处竟还能设下一个冰窖。
不知绕过了多少树木,封听云带着他停在了一处山坡底下,伊春秋执迷不悟,一路上再也没理他们一眼,径直走过去打开了某个机关。
“轰隆”之声震彻天地,柳十七错觉脚下踩着的土壤也在跟着颤抖。他见那处山坡后头缓缓打开一扇门,接着是第二扇,露出里头黑洞洞的甬道,冷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柳十七本能地抱紧了胳膊,凉意侵袭,他还是不舒服。
封听云除下外衫扔给了柳十七,自己只穿一件单衣,跟着伊春秋进去了。他不明就里,可左右只有他一个人,再者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这么快没法消下去。
他被那冷气吓住了须臾,用封听云的外衫将自己裹了个结实,也一闭眼闯了进去。
女子纤细的背影被她手中的烛火晕染,柳十七走得愈深,觉得愈冷。他紧跟着那团微弱的光,一路走到了最里面。
方圆十丈的冰室,当中搁置的竟是一口棺木!
而伊春秋对两个少年人的恐惧视若无睹,她走过去,按动棺木旁边的机关,等它升起时毫无耐心,侧面绷得很紧,像是等不及了似的,直接伸手扣住了那棺盖的边缘,不由分说地直接掀开,厚重棺盖歪到一边,在冰室中发出震天响声。
柳十七小心翼翼地随着封听云靠近那地方,发现那是一口石棺,大约在温度极低的地方放得久了,表面结了一层冰,浮着幽深的冷气。
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个死得僵硬了的人!
那人须发虽花白,可看得出死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他神态安详,双手覆在小腹上,紧闭双眼,表情并不狰狞可怕。但哪怕再是和蔼,也叫人不寒而栗。
伊春秋嘴唇一动,轻轻地喊了声“师父”,随后她托起那一枚渡心丹就要往那死人嘴里灌。那躯体单凭低温保存,她努力许久,仍旧不能撬开齿缝,伊春秋瞬间失了神志一般,胸口起伏不定,撑着石棺边沿的手几乎绷出了筋骨的形状。
“怎么会这样……师父,师父怎么会死……”
声音凄厉地回荡,封听云已不忍闻,望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道:“师父,你明明知道渡心丹不是上仙灵药,为何还要执着呢?”
站在石棺前的人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好似终于发现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徒劳,颓然地垂下手臂,仍旧没回头,像诉说一件很遥远的事:
“你我都没想过师兄会叛逃,他……听云和行舟都被他打伤,你亲自去阻拦他,还是挨了一掌……六阳掌,何等霸道的内功。从前,师兄曾说渡心丹能救命悬一线之人,还说十二楼……掌门的关门弟子,是个姓闻的孩子,那孩子与虞师妹大有干系,我去要,他定会奉上,一语成谶……”
柳十七一震,猛地抬头盯住了她的背影。
而伊春秋还在喃喃自语:“我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死而复生之事。可我不肯接受……非要、非要等最后一根稻草----”
封听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脊背笔直:“师父节哀。”
伊春秋直起身来,眼角隐约有水痕:“那时只有你守着他,他告诉了你什么?”
封听云一字一顿道:“师祖临终前让我转告您,同门一场,他愿以死来换你与师伯的恩怨一笔勾销,还有……‘天涯难觅归处,春秋不知深情’。”
旁观的柳十七听不懂任何,可封听云话音刚落,原本古井无波一般站在当中的伊春秋却突然崩溃了,脚一软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棺,再抬起头时泪流满面。
他直到很多年后才明白,那素未谋面的王乾安是如何用寥寥几个字就断定了两个人后半生的全部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伊师父比十七他们高了一辈(。
第7章 第六章 舟行星海
那天他们从放置石棺的暗室出来,正好日上中天。
伊春秋短暂崩溃了片刻,重见天光的时候已收拾好了全部的情绪,而封听云也假装无事发生一般,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地跟在她身后----所有的事都很正常,惟独她没再把渡心丹还给柳十七,但柳十七也不曾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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