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模样的祁澜孩子气地笑着睡,让他安心又觉傻得挺可爱。
韬虹扫视了他全身上下一眼,怎瞧就怎觉得那双还带着泥就搁上床的鞋子札眼。
还有……小顾也未免太疏忽了点。韬虹平举单手,搁放于书柜之上被图纸埋没的剑身,隐隐震动着,然后他指尖一勾,剑身浮起,凝在半空中。
手腕转圈,剑身顺着他的意识,浮到床铺的尾处,那堆簿被旁边,挑起了被子一角……
韬虹的眉心微微皱起,操控剑身对剑魂来说该是如呼吸一般自然,不需多加动作,不需费神良久。但对只有十年的他来说还是吃力了点。
正打算再聚精会神掌控,突地,正在观看剑炉流萤的夏把身子转过来。
这样简单的动作,只需他眉一挑便可完成。韬虹怎不叫他帮忙?
虽然看起来青春无敌年轻力壮风华正盛,但他好歹有百年修行。
当他指示着剑身,看到夏虫剑是从废纸瘘中蹦出来!!还带着几许纸条,剑鞘上还有墨污时,他整个表情一变,勾起簿怒的笑「让他冷死算了!」那可不止是眉一挑就能了事的,把夏的惊讶表情尽收眼底,韬虹抖肩轻笑着。
嘴上如此说,事实上心底也如此想的夏,明白韬虹怎样都不会任由祁澜冷死,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同去挑被子。
把被子轻轻盖在那睡到流口水的家伙身上,夏第无数次地感概「怎么我一把盖世名剑,竟要去替人盖被!!」韬虹也第无数次回答着「祁澜在替你们找主人了。「而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却只有睡得正香的疯子知道了。夏从鼻子中轻哼一声,韬虹看他表情趣怪,与语冰差天拱地。语冰不是不懂,只是不用。
语冰与夏不知修了几年才得以有如此丰富表情,而他,最近才习会了笑,不知何时才能习会哭叫悲愁……
在祁澜的身边,他相信一定很快,这疯子的脑子运转之快可以刹那转几个表情。夏说他也只有这点对他们可取。
一起凝视着对面剑炉的点点火光,听着不知第几百次的铁捶之声。外头,细细传来小曲调,听上去有点熟,又似跟昨天所听的不同……
语冰从不让他们看,他轻哼曲子的表情,也许就是因为他也知道,那个表情太温柔了吧。
祁澜说过,语冰的声音就是乱哼也动听。的确。
这是他们共渡不用睡眠的第几个夜了?
祁澜梦到一双背影。
老实说,他已忘了几岁开始看到那双背影,也许是从懂事时开始吧。
那时候年纪小,很难确切地形容那两道背影,只能勉强说出大概。
奇怪大人总是要他说得更详细一点,再多一点、他们总是不停地要求再多一点。他感到烦厌,那种烦厌即使到了现在仍然清楚,清晰到令他想吐。
要他说些什麽呢?
他不过是看到了剑胚架上的两道身影,带著淡淡透明,仔细看的话可以穿透他俩看到更远境物,如此而已。
真的是如此而已。
他很快就发现,那两道身影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见,於是他把此事告诉了娘亲、然後娘亲说给总是不苟言笑只顾铸剑的父亲知道。短短半天,他彷佛镀上金身,被大人们众星拱月。
他们很兴奋,脸色涨红地猛抓住他,说他天生法眼,要他多说一点关於那两道背影的事。
於是他说,他俩总是看著天空,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这样静静看著天空,不言语也没表情。
於是他说,他俩的手,总是按著那两柄剑胚,从不离开。
那两柄剑胚他知道,那是剑场里每人都必须知道的事。
剑胚是先人留下来的,两代之前的祖先爷爷是名剑匠,就是他一手把祁家铸剑场推上最高峰,他同时是祁家第一名宫廷御用铸剑师,祁家自那一代开始被获赐为御用铸剑场。
但这名剑匠却英年早逝,他病入膏肓之际还念著打剑,那两柄便是他临死前最後作品。剑胚要放在户外日晒雨淋少说五年,倒是过了很多个五年,他的遗作却无人敢动,子孙都怀著挂念与尊敬的心情,把他留下的剑胚置於剑胚架,还是原来的位置,连一丝毫移动也没有,传颂著那两柄剑胚是家传之物,保佑著祁家子孙。
就这样,不知何时开始,祁澜看见剑胚架上坐著两个人。
剑胚架当然不能承受两名男子的重量,於是,年岁小的祁澜也很快发现,那两个根本不是人。
他忍不住说出来了,大人们本来都责他骂他,要他别说谎,小孩子不要乱编故事。
直到他说,那两道身影就坐在祖先爷爷所打的剑胚之上时,他们竟不说二话就相信了。他们猛说是祖先显灵,真真正正的保估著子孙,这是天大的福荫云云。
从那时起,他总是走过两步就被大人抓住来问,今天两道剑魂作了些什麽,看著什麽方向,有没有说什麽话。他们的声音总带著期待。
两道剑魂没有说话,只是看著天空,也不会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每天只是重覆这三句话上百次、上千次,然後大人开始对他投以怀疑眼光,压根儿不相信那两尊活菩萨不关心祁家子孙。
日子越过,越多人肯定他只是说谎好博取注意。
──那两道祖先剑灵出现以来,祁家家业无任何突破,甚至是每况越下了。
然後他很痛恨自己为什麽要说出来,也许他真如某些人所说,是脑子痴了、是看到幻像,不过信以为真的大人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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